雨霖铃·RainBell·12月

雨霖铃·rainbell

《雨霖铃(rainbell)》是正在fanfou和twitter同步进行的twitter小说连载实验,试图以微博记述者的口吻,按照真实的时间线发展讲述一个近未来发生在成都的故事。

12-17 18:00 这个星期过的不快不慢,晚上公司聚会,在春熙路的一家火锅店。如今锅底免费的火锅已经不能吃了,对的辣椒精和什么火锅红。很纠结等会儿开不开车。今天看到一条新闻,说市中心某处绿化带发现无名女尸一具,现在看这种新闻已经麻木了。

12-17 22:22 吃完饭出来,同事都去K歌了,我住得远先回了。春熙路的大屏幕上在放饕餮盛宴,重温小贝退役那场世纪足球明星秀。我站在寒风中看了五分钟,直到广场上突然 吵杂起来才离开。似乎有什么人昏倒了似的,有肩膀上闪着红灯的城管在喊着什么。星期五晚上异常的堵,似乎每个人都在移动中。

12-18 11:32 早上刚起床,接到哥哥的电话,说他突然接到命令,要率领战地医疗队执行任务去,但连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去多 久。下午的家庭聚会只有延期了。昨天收到森格从美国寄来的明信片,他大胡子的样子很有喜感。开电视看会儿NBA,姚明果然出现在了看台上,盛传姚之队要接手快铁队的管理层。

12-18 15:33 中午正要出去散步,哥哥打来电话,告诉我们最好去超市采购些矿泉水和吃的,这几天市区有可能停水。他的声音也很迷茫,话筒里很吵,应该是在太平寺机场,没说几句就挂了。老婆听了后埋怨晚上可能洗不了澡了,我是个PSK爱好者,倒是挺兴奋。不去散步了,下楼直奔欧尚。

12-18 17:30 超市人超多,我俩买了些水果和肉排,准备晚上炖汤吃。因为是冬天,饮品货架人不多,但我发现有几户人在一件一件地搬矿泉水。看来不止我们收到了消息。和老婆一合计,我们决定拿五件蓝剑,又买了一些烧肉和豆豉鱼罐头。本来老婆说买两个意思一下就可以了,但我执意买了两箱。

12-18 19:57 电视上在呼吁市民将捡到的陨石砾交还政府,每克五十元。十五号晚上双子座流星雨,成都西郊落了一场陨石雨,很多市民都捡到了黑曜石一般的陨石砾,当时新闻现场记者还在镜头前大呼小叫。每克五十元听着贵,其实贱了,章北海买三块苹果大小的铁陨石花了十八万呢。家里没停水,一切如常。

12-19 10:03 一大早就同时收到10000的电话和10086短信,说是陨石砾有放射性危害,要求市民主动上交。用手机浏 览了一下推,让我吃惊的是不止成都,很多地方15号都下了陨石雨,并且小道消息满天飞,已经死了不少人,都是当时捡了陨石砾的人。我小时候确实有小孩偷捡 “水晶”最后死亡的事。

12-19 11:36 我家在六楼,是一栋小高层的顶楼,正临着三环路和成龙大道的交叉口,刚才晒衣服的时候看见有大批的战地救护车和奇怪形状的军车往城区走。11点果然停水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出去到红旗超市买了一盒1号电池,顺便给车加满了油。

12-19 13:54 本地午间新闻报道了已有51人死于触摸陨石砾,其中包括负责接收的政府工作人员。专家要求家里还有陨石砾的市民立刻报告,并且远离现场。上世纪后50年,全球死于核辐射的有120人,如果这次的陨石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致人死亡的话,那得是多少毫希的辐射计量?

12-19 13:55 新闻里能看见春熙路上戴着白盔的宪兵和穿着生化服的特种人员,空气里弥散着恐怖的紧张气氛。奇怪的是央视新闻和各个地方的卫星电视都没有报道,不是说很多地方都下陨石雨了吗?我有一台便携辐射测量仪,刚才在露台试了一下,只测到1.2个毫希,那是空气中氡的正常含量。

12-19 18:08 死亡人数上升到160人了,物业挨家敲门询问是否有接触过陨石砾的业主。我问何时来水,物业说是有陨石落到 自来水厂的水库了,目前正在打捞,何时恢复不清楚。放射性能污染水源?要问问松鼠会了。成都可有六个自来水厂啊,不是说15号的陨石雨只落在西郊吗?为何 现在是全城停水?

12-19 19:47 7点过的时候来了一辆消防车送水,除了几位老太外没人插队,但还没排到我就没水了。有警灯在小区里闪烁。三环路上的路灯又没有开,像是一个漆黑的项环紧紧勒住整个城市。昨天为了储水我把浴缸接满了,刚才芒果丢了半只小强进去,只能做生活用水了。妻子说开车去龙泉洗澡,说走就走。

12-19 19:55 我在#雨霖铃#最开始的推已经暗示,这是一个假定发生在小贝退役,姚明即将购买一支NBA新军的近未来故事。一个fo数200+的人都能在推上造成恐慌,我只能感慨twi的伟大。每条推需要做到惜字如金,所以没法反复声明纯属虚构,实在不行只能隐去真实地名,但那与我的初衷相悖了。

12-19 21:12 龙泉驿仍然是平时那种恬适懒散的夜生活,但这里的超市也发生了抢购矿泉水的事情。虽然来回只用了不到1/4箱油,但我还是将空了两个月的副油箱加满了。妻子说我是玩PSK魔症了,我的脑海中的确浮现着驾驶装满了行李的牧马人逃离成都的情景。进小区时被警察用仪器检查了是否放射性异常。

12-19 21:32 google 了一下,多年前包头就发生过尾坝矿“核浆”污染黄河的事儿,放射物质的确能污染水源,但不该直接致人死亡啊。接到公司系统短信通知明天放假一天,要求员工 注意自身安全。物业陪着警察又上门登记常住人口。业主群里人声鼎沸,纷纷表示明天不上班,我擦这不会是要戒严吧。

12-20 00:05 上 ebay败了一套澳洲产Tornado生化衣,垂涎很久,这下终于有借口买了,不过寄来最快也要下个月。睡前照例下楼慢跑,今天没刮风,但树叶落了很多, 铺满了草坪,偏又都是绿油油的枝叶。小区门口的警车撤了,估计也就是例行询问。有几只大老鼠从三环路内测蹿过来,吓我一跳。

12-20 08:53 虽然不上班,依旧踩着点醒来 。广播里说死亡人数上升到214人,并且有没接触陨石砾但接触过死者的人出现急性辐射病的病征,目前都收治在华西和省院。新闻告诫大家不要到人口稠密的地 方,并且通告了今天全市放假。业委会打来电话让等会儿去会所开会。在露台测了一下,依旧正常。

12-20 11:12 开会商议换物管的事,这些老人们都闹好几个月了,今天居然还有心开这种会?业委会主任是个瘦高的老头子,似 乎病了,两眼通红,后脖项肿起老高,围着厚厚的围巾。昨晚一夜之间落了太多的树叶,多到不正常。本来成都的冬天一直都是绿色的,现在倒有些像西北了。我有 些想念西营了。

12-20 12:21 中午炒了菜,准备等会和妻子一起看美剧《冰与火之歌:终章》,昨晚下了本季E05。午间新闻正在说局势已得 到控制,没有新死亡病例出现,但同时又说,希望市民继续呆在家里不要外出。11点的时候老板打电话让我下午去趟公司,春节的案子必须本周出来了。丫一直不 会用gtalk视频会议。

12-20 15:19 市里与平时一样人多,似乎都没拿新闻公告当回事儿。一路上倒是不堵车了,我注意到人民南路两侧隔离带的花草 已经全部凋零了,就像霜打过一般。华西和省院周围都限行了,需要绕老远。到公司和老板说了一下案子的事,老板交给我一堆事,说这周就安心在家办公吧,明后 天还恢复不了上班。

12-20 15:20 我给哥打了几次电话,都无法接通。不知他的任务与陨石雨有没有关联。上一次陨石雨要追溯到1976年的吉 林,当时仅砸出一个直径2米的坑。回家路上看到出城方向的车很多,锦城九区十三县,既然不上班,家里又停水,休闲的锦城人民都出城耍去了。交通广播仍在寻 找陨石砾持有者。

12-20 18:06 下午四点过的时候,小区来了很多军车和救护车,大门口被黄色警戒线封了起来。据说是某业主私藏陨石砾,病得 是在太严重才打电话。现在所有人都有可能被辐射,物业通知晚上上门逐一进行体检。我刚才尝试出小区去买菜,被门口的宪兵礼貌地劝回了。现在院子里群情激 奋,都在骂私藏陨石的人。

12-20 19:30 确定私藏陨石的人是业委会主任,姓吴,西物所的退休地质专家。听说是为了留着卖钱给儿子买房,却害得整个小区戒严。我远远看见穿着生化服的医生抬着他上了救护车,后脖项肿得粗了像塞了个手球。大门口的警戒线并没有撤除。吃晚饭时听见新闻说8点整国新办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12-20 20:26 新闻发布会刚结束,全国有三十几个城市都发生了陨石雨事件,各地均积极救治伤员,没有新增死亡病例,社会秩序正常,民众情绪稳定。但发言人最后一句话是亮点:建议不要食用市郊种植的水果和蔬菜。我瞬间想到小区里的落叶,人南路上枯萎的绿化带。这是什么陨石?一 定还有什么情况没有公布。

12-20 20:47 陨石雨并不稀奇,但三十几个城市同时下的事情,写成小说也没人信。上facebook逛了一圈,中欧、北美 都发生了类似事件。这是要上演现实版《天外来菌》吗?当一个PSKer发现自己紧绷了多年的弦居然真的用得上了的时候,我反而怂了。体检的人刚走,我俩都 没事。但警戒仍不撤除。

12-20 22:55 10 点钟时断网了。我去露台把VSAT打开,可能是天气的缘故,卫星上网连接很不稳定。院里的花草几乎以肉眼能分辨的速度在枯萎,包括阳台上的那株茶树。防疫 人员在喷洒白色粉末,空气中弥漫着刺激性气味。我戴着德制VM40防毒面具默默远眺,出城的车流像暗红色的钢水点亮了夜空。

12-20 22:57 VSAT:Very Small Aperture Terminal,微型卫星地球站,通过卫星通讯连接互联网的终端设备。

12-21 09:04 很早就醒了,在黑暗中去摸电视遥控,这才发觉停电了。打开收音机,滚动新闻正在播报今天依旧放假,已经24小时没有新增死亡病例了,患病人群仍在持续增加,但都没有生命危险,大多数人只是轻微的皮肤发红。物业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来电。我从窗户往外看去,整座城市一片漆黑。

12-21 11:48 整个早上的新闻都在说,全城从凌晨3点开始陆续停电,原因尚未找到,恢复时间也不清楚。停水,停电,断网, 就差停气了。我觉得事情正在朝着失控的边缘滑落。老外可以在自家院里挖防核爆的地下室,我们只能在半空中的混凝土块里想办法了。小区依旧不许出入,虽然社区超市一应俱全。得想办法。

12-21 16:06 下午一直没能出得了小区。三环路上来了很多军车,正好都在我们小区外集结。从小吃店买到两罐液化气,从社区 诊所买了几瓶医用酒精。无论什么时候,火种和食物都是最重要的物资。座机和手机都无法打进打出了。卫星上网速度在20Kb/s,网上人少得可怜,本地门户甚至没有更新。

12-21 16:49 刚才来电了,赶紧把手机电筒蓄电池所有能充电的统统充上。打开电视,所有台都是蓝底白字的通告:请勿信谣传谣,请勿到人口稠密区,请在家中耐心等待通知。越是这样说,我心里越虚。下午在门卫那里软磨硬泡时,听那个连长说,很多病人变成植物了。他说的是植物人吧?

12-21 17:06 有辆车顶带大喇叭的军车开进小区,正在中庭喊话。如有皮肤发红、溃疡、出血,呕吐,腹泻的业主需立刻报告。正在和妻子商量小区放行后我们怎么办,又停电了。五点钟天已经蒙蒙黑了。院子里已经没有昨晚的嘈杂了,大家都站在自家阳台上观望。我在人群的脸上看到茫然和恐惧。

12-21 22:36 我在客厅里点起露营灯给妻子弹吉他。记得小时候家里停电时,妈妈就吹口琴给我听。我已经从傍晚的慌乱中解脱出来。保存好水和食物,然后去邛崃乡下待一段时间。楼下的女人带着小孩敲门来借水,他们居然没有存任何水,看到我家有灯光,甚至还想借电筒。我给了四瓶脉动。

12-21 23:43 广播里说市内所有医院已经住满,病情在以未知的方式传播。我有三级电台执照,只能在30公里范围内活动。整个晚上我都用手持电台在几个本地火腿活跃的频段 守听。他们说城里到处是军车和救护车,医院都被围了起来,有车的快出城。我用望远镜眺望三环路上的立交桥,出城的车川流不息。

12-22 00:22 刚睡下,突然被外面的喊声吵醒。拉开阳台门就听见有人在高喊:他们在封城!三环路上熄灭的路灯次第亮了起 来,停满了望不到头的军卡,从上边下来的军人正在沿着路架铁丝网和和沙袋。横跨环线的立交桥上塞满了车,几辆坦克形成了关卡。还好我们是在三环外,可依然 无法离开小区。

12-22 08:42 一夜无眠。凌晨3时起,广播开始播报公告,三环路以内道路封闭,娇子、川陕、苏坡、天府等十座立交桥开设出城安全检疫站,分流出城的市民。没有说明封城的原因,只强调呆在家中仍然是安全的。三环路铁丝网的另一侧,黑压压地全是推着电瓶车的人群。龙泉方向不断有直升机飞进市区。

12-22 09:23 出太阳了,卫星上网速度快了一些。youtube首页推送了一个洛杉矶陨石砾触摸者的视频:病人起初呈现典 型急性辐射病病征,在随后48小时内皮肤逐渐变得像树皮一样,最后居然从关节里长出树枝一样钙化物,就像费伍德森林里的树人一样。脑部钙化以后,心率消失。着他妈是怎么传染的?

12-22 11:44 业委会主任是个鳏夫,除了他之外,小区没有第二例病例出现。上午业主都聚集在小区门口,高声质问为何我们小区不解除隔离。大门口的救护车早就撤了。但白盔宪兵表示没接到命令之前,隔离不会解除。眼睁睁看着车与人的洪流挤满了整条成龙大道,浩浩汤汤地往东南方向移动。

12-22 11:43 妻子问我怎么办,我说把蔬菜统统扔了,只吃大米和肉。小区里已有人家断水了,他们平时难道没有储水习惯吗? 有个女人说昨晚她洗澡都没洗安逸,她能!本地火腿有很多还没出得了城,市区有整棵死掉的银杏树。已经有打砸抢事件发生了,时不时能听见清脆的枪声。直升机 在吊大型设备进城。

12-22 15:52 中午,失去耐心的业主试图冲关,被门口的宪兵开枪打爆了几辆私家车的轮胎才作罢。三环路内侧等待的队伍试图 翻越铁丝网,一度冲开几个口子,人群瞬间漫上高速公路,被军警费劲赶了回去,防暴车上原本指天的机枪枪口随即都低垂下来对准人群。高音喇叭喊话要求遵守秩 序,否则后果自负。

12-22 16:46 楼下的女人又带着孩子来借水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给了孩子一罐可乐,表示自己的储备也不多。今天停水第三天了,家里接的自来水还能用几天,但洗澡是别想了。广播已经被军管了,都是要求服从出城交通管制的通告,新闻报道已经停止了。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绿色,仿佛萧瑟的大西北。

12-22 22:37 晚上8点,小区平时封起来供消防车出入的侧门被一伙业主砸开,几辆大SUV顺利跑了出去。但没过多久便从远 处传来几声剧烈的爆炸声,接着是烧红了夜空的火光。他们直接用肩扛式火箭弹轰掉了试图逃亡的车!没有人试图冲出这牢笼了,之前没有准备的家庭开始哭着在找 相熟的邻居买水。

12-23 00:00 快到半夜12点了,出城的车流一点不见减少。和昨晚相比,市区方向不再是漆黑一片,到处都有晃动的火光和闷 声的爆炸。晚间有工程部队到达三环路,开始沿路挖掘壕沟。曾有一队打着双闪的黄色丰田面包车妄图穿越封锁线,招来人群大声的咒骂和砖头飞石。军警也毫不客 气地将其堵了回去。

12-23 00:30 这几天居然一直忘了取现金,虽然这可能是大灾难时最没用的东西。刚才到小区ATM上用几张卡取了15000 元。反正睡不着,我开始分类家中的物资,其中一小部分搬上了车,保证可以随时跑路。一直有人在外面喊谁家有水喝,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出现哄抢。下午天然气也停了,和妻子洗了冷水脚。

12-23 12:09 今天又出太阳了,坏事情配上好天气,很讽刺。我有一组多晶硅太阳能板,能组成一套很简易的太阳能发电系统, 现在也得拿出来了。在露台上铺开,冲一天能满足充电和烧一升开水的需求。三环外的人流比昨天稀疏了一些,我看到有很多人重新返回了市区,没有新闻,不知道 那里发生了什么。

12-23 12:16 城外的气氛愈发加紧张。三环路中间绿化带一夜间被挖出一条三米宽的壕沟来,往里倾倒了很多黑油和燃烧物,似 乎是要弄出一圈火墙来。三环路外侧的军用装备越来越多,还出现了穿着雪地迷彩,戴着生化头盔的军种。我们小区周围俨然成了兵站。那干脆放了我们,征用小区 啊。没人出得去。

12-23 22:27 八个小时前,广播里说,有很多第三代被感染者痊愈出院,疫情基本得到了控制。有一些人开始返回市内,但三环路上的警戒毫无松懈迹象。大多数人心存疑虑,仍在排队出城。五个小时前,持续39个小时的出城潮逐渐平息,恢复普通流量。有些人往返关卡,不断地运送财 物。军警在拓宽隔离壕沟。

12-23 23:27 楼下小孩又来敲门,我没有开。小区外的军队营房有刺眼的探照灯,屋子里都不需要开露营灯了。有人托外边的人 送来一车水,门口的宪兵倒是通情达理地放了进来,但没等那户人把水搬进自家,就被其他邻居抢完了。大多数人扔下一把钞票,还有的头也回不就跑了。芒果叫了 一天,听得我心烦意乱。

12-24 00:12 深夜,三环路上的军警接到命令,点燃了隔离壕沟的火。五米多高的火墙腾地燃烧起来,气浪甚至烧卷了影子。我 在家里都能闻到汽油和木头的味道。穿雪地迷彩的军人在不断朝火种投掷助燃剂,帮助火墙烧得更旺。假如此时有人在飞机上鸟瞰市区,会看到一个周长 51.419公里的火环锁死了锦城。

12-24 09:56 天微亮的时候,三环路烧了一夜的火墙矮了很多。我发现昨晚雪地迷彩们又在火墙以外喷洒了十米多宽,厚厚一层白色泡沫样的东西,散发出刺鼻的味道。今天距发现第一例死亡病例整一周了,信息闭塞的民众似乎松懈了下来,安全关卡空旷了很多。我却觉得局势可能比我想的还要糟。

12-24 10:51妻子提醒我今晚是平安夜,希望如此。昨晚下了一场小雨,早上又是晴天。或许是工厂停电,城里没有车的缘故, 能见度非常好,从我这里一眼能看到新华桥头的成都电视塔。电视塔不是我记忆中的白色,而是爬满了灰褐色的藤蔓,像是一棵巨大无朋的枯萎了的圣诞树,整座城 市都显得苍白阴暗。

12-24 17:53 物管的保安队来敲门,说希望每户都捐献一些食物和水分给有小孩和老人的人家。我出了六瓶水和一大包方便面。 接东西时他们伸长脖子窥视我的家,转过身当着我的面就拧开了矿泉水的盖子,然后去敲下一户的门。业委会说宪兵同意再过36小时小区无病例的话就撤除封锁。 这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12-24 19:50 天快黑时,沿着成龙路从市区走来很多人,他们行走的非常慢,几乎是在踱步,没拿任何行李,也没有人说话。这 群人踏上骄子立交时,高音喇叭突然开始喊话,让他们停止前进。没有人停下脚步。当人群距安全关卡还有50米时,军警突然开火了,子弹撕碎了躯干,也让所有 人回到血淋淋的现实。

12-24 19:59 骄子立交被一片血雾笼罩,遍地残肢。我的望远镜可以看清某具尸体上的UNI商标,他们貌似都挺正常,也没有过激行为,但总有一些说不出的诡异。小区被枪声惊动了,尖叫和哭声四起。开枪的军人都呈战斗姿态远远散开在掩体里,如临大敌地瞄准尸体,仿佛它们会随时站起来一样。

12-24 20:02 桥上的尸体一直没有动静,也没人上去清理现场。月光在每一顶头盔上反射出冰冷的蓝光,也让大桥上的惨状愈发 刺目。上次亲眼见到尸体还是某次车祸现场。我回到卧室,用发抖的手搂着妻子坐在一片黑暗中。她没看到。平安夜啊,给你削个苹果吧,妻子说。好。我们都忘了 水果都已被扔掉了。

12-25 09:14 平安夜我一直在做噩梦,周围都是死者的亡灵,浑身被冷汗浸湿,却无法挣脱梦魇。清晨,爆炸声把我拉回现实, 昨天射击的地方长出了一层灰褐色的藤蔓,就像远处的电视塔一样。那些荆条从尸骨中破骨而出,穿透厚重的桥面,蔓延向四面八方。工兵正在往上浇注燃烧剂,并 爆破整座立交桥。

12-25 09:42 那些藤蔓很快在火焰中烧成灰烬,并不如日漫里那些触手怪物一般变态。雪地迷彩在废墟上忙碌着,一些坦克和防 暴车沿着成龙路开往市区。仍有零星的车和人在出城,居然都放行了。不知道城里还有多少人,广播的所有频段都只有白噪音。就连那些出了城的火腿也联系不到 了,龙泉也陷入了静默。

12-25 13:38 今天还是晴天,气温回升了不少,空气里难闻的焦煳味令人作呕。市区多处燃起了大火,整栋整栋的大厦被烧得通 红,腾起的热浪扭曲了城市上空的视界,毕毕剥剥的燃烧声和楼宇倒塌的闷响不绝于耳,烟尘飞扬起几百米高。成都仿佛恢复了往日笼罩在尘霾里的样子,只是多出 了刺耳的枪声。

12-25 13:50 宪兵给小区送来了一些饮料和糖果饼干,物业以统一分配为由锁进了库房。业委会强烈要求现在就分,却被保安队 的警棍驱散了,很多业主受了伤。我看见楼下女人和孩子两手空空地哭着回来,下去给了两盒鲫鱼罐头和几袋牛奶,并强调再也没有了。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活着 才是最重要的。

12-25 19:19 去年的圣诞节,我和妻子在科华路一家墨西哥风味餐厅吃圣诞大餐。今天,我俩在家里吃黑椒意面,黄桃罐头,还 有自酿葡萄酒。窗外是被火光映透的城市剪影,三环路隔离壕沟再次被点燃,像巨大的篝火嘉年华。有陌生孩子上门讨食,我没有开门。小区里在放圣诞歌,电多得 没处用了吗?

12-25 20:10 晚上小区便利店被砸了,食物被洗劫一空,为首的是几个身强体壮的业主。店主夫妇哭着去保安队求援,被要求支 付食物报酬。又去找门外的宪兵哭诉,宪兵表示禁止进入小区。逼上绝路的店主操起菜刀去拼命,砍得浑身是血,抢回了几箱货。更多人如我般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并默默检查自家门窗。

12-26 09:27 今晨6点是宪兵许诺36小时无病例解除封锁的最后时限,7点兵营那边来了个中校,宣布说现在小区被隔离反而 是最安全的,而且就算解除戒严我们也无处可去,所有道路都在军管,很容易被误射,耐心等待局势好转是最佳选择。宪兵给每户发了小半盒压缩饼干和一小桶水, 没让物业经手。

12-26 09:47 我下楼领饼干的时候,才一会儿功夫,身上就落满了黑色的灰尘,那是城市风吹来的大火后的余烬。远处很多大楼 仍在冒着滚滚浓烟,太阳被掩在黑纱背后。宪兵都戴着防化面罩,业主们用毛巾手帕捂住口鼻,有人在不停咳嗽,我戴着3M口罩显得太招摇了些。保安队虎视耽耽 地打量着每个人。

12-26 20:36 早上领宪兵发的补给时,保安队强制要求每户都交出一半由物业统一保管。我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喷子和甩棍 都不好使,哥哥从前送我的制式军刺才能唬住人。虽然出头吃了亏,嘴角见了点血,但好在其他业主都站了出来,吓退了保安队。说实在的,保安也都是农村来的半 大孩子,比想象的更脆弱。

12-26 20:47 黄昏时几辆画着蓝色生命之星的军车开进小区,带队的是穿着雪地迷彩的一位大校。他们拉来了十几个受了伤的士 兵,请求借用小区会所做临时战地医院。周围那么多的空楼,非要来我们小区,大校的理由是这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雪地迷彩的胸条,原来 是特种生物防疫部队。

12-26 20:54 业委会副主任出面斡旋,他明知道不可能拒绝军队的要求,但也提出了我们的条件:打井,通电。大校用对讲机商 议了半天后说,这里是狮子山,打井不可能,也不安全,但可以给小区提供四台柴油发电机,油钱要业主出。于是,在停电五天后,小区亮了。在明亮的夜晚,大家暂时有了不可靠的安全感。

12-27 08:47 昨晚小区里灯火通明,我反而睡得极不踏实。整座城市一片漆黑,只有你的小区显摆似的亮着灯,这有点像大刘很多年前提出的“黑暗森林”理论。好在业委会意识到这样太费油了,10点过就关了发电机。我坐在露台上侧耳倾听,城市深处传来低沉的钢筋弯曲的响动,像一只 巨兽在无尽的黑暗中反刍。

12-27 12:03 一早上都有军医和防疫军人进出小区。昨天送进来的士兵肯定乎不是普通外伤,会所被一层层帷幔般的半透明塑料 布包裹,成为隔离带区中的隔离区。进出都要消毒。大家都对此表示不满,本来小区熬了这么久被证明没有感染,现在整个这儿不是引火烧身吗?但宪兵黑洞洞的枪口不容反驳。

12-27 12:15 城市大火仍在燃烧,据牙尖的邻居讲,是军队在主动焚毁城市中被感染的楼房。就像我们三天前看到的那样。户外顺风飘来的烟尘比昨天还多,像是在下黑色的雪。城区应该没有人了吧,我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在成龙路上看到地方车牌了。三环路上的军车似乎也比前两天少了,军警稀稀拉拉地趴在掩体里。

12-27 15:53 中午我正在露台上擦拭太阳能板上的灰尘,突然从厨房传来“哗啦”一声。跑过去看,玻璃被砸出个大洞来。楼下 有两个匆匆跑开的背影。我家住六楼,难得他们能砸得这么高。刚装修时,家里临街一面就都换了强化玻璃,只有面朝院子的厨房是普通玻璃。这下可好,又有得忙 了,拿纸板封一下窗户吧。

12-27 16:36 今天仍是晴天,对成都平原来说,这样的天气太反常了。十天来小区所有的植物无一例外全部枯死了。阳台上的桂 花枝叶上粘连着灰色颗粒,似乎是某种植物皮肤病。我突然觉得那花像死老鼠一般恶心,戴上橡皮手套和口罩,用塑料盖好扔到了楼下。有些邻居见势纷纷效仿,楼下堆满了破盆烂罐。

12-27 18:01 天快黑时,发电机的噪音又响起来了,听起来却那么悦耳。今早业委会宣布早中晚各供电两小时,由维修基金支付 柴油钱,获得了一致通过。楼道里飘来一阵肉香,是谁家在炒菜。我意识到这几天看不到有人遛狗了。我插上电饭煲,用矿泉水淘了米,准备做咖喱饭。要开始记录 每天的物资消耗了。

12-27 22:51 虽然已过了晚上供电时间,但发电机的轰鸣仍在继续。被征用的会所仍亮着灯,透过层层帷幔显得很不真实。不知那些防疫军人在搞什么,今天至少有四具裹尸袋被送出去了,不像是在抢救病人,倒更像是在做实验。小区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着空气里的烟尘,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12-27 22:59 空气很糟糕,不光家里落了薄薄一层灰,卫生间的异味也更重了。虽说面具口罩足够,但总戴着也受不了。我动手 在卧室的门窗上加了密封条和塑料膜,尽量保证这间屋子的绝对封闭,来电时靠空调过滤空气。停水前接的水马上见底,这几天已经在喝瓶装水了。妻子几天没有补 水的脸看着让人心疼。

12-27 23:03 因为有稳定的充电时间了,晚上在笔记本上看《The Road》。播到一半时,妻子哭着问为什么要看这么绝望的电影。我把笔记本合上,轻轻抚摸妻子抽泣的背。当年就是这部电影让我迷上PSK;也许过几天,我 们就要过上电影里这种艰难的生活。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内心始终还有希望。

12-28 13:45 忙了一早上,中午才吃了碗方便面。我将家里所有的食物和水分散开,地板,吊顶,沙发,每个角落都塞一点。虽然乱,但可以保证不被人一锅端。妻子说我是杞人忧天,但我怀疑哪天情况会恶化到入室抢劫的地步。压箱底的管制器械也被我请出来了,一柄50cm钢弩,油布 都还在,前年去佳木斯买的。

12-28 13:57 清晨睡梦中感到在地震,紧接着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似乎是在进行地底爆破。翻身爬起来,透过污浊的空气看 到原本是成都电视塔的地方已经是空地了。城市大火还没完全熄灭,但从我这里已经看不到明火了。很多昔日的地标都已不在,只有滚滚黑烟和摇曳的残垣在标识他 们几天前还存在过。

12-28 15:03 小区局势发生了变化。在我早上收拾屋子的时候,物业和业委会都来过,前者毕恭毕敬,后者将我吹捧成见义勇为 的英雄。原来是宪兵要求小区代表对接援助的物资,柴油也不要钱了。物业和业委会都想接收,于是第一次非常时期直选开始了。我选了业委会,虽然有些代表也有 抢便利店的份。

12-28 15:04 也有不少人支持物业,在这种时候,单元楼下的垃圾居然每天都还在清运。他们其实比我们还惨,那些扫地的大妈 都是被困在小区的,连宿舍都没有,十天来一直睡在办公室地上。可惜同情心没用,或者让简单公正尽可能地延长下去,或者迅速堕入混乱。看着小区门口卸下的物 资,我估计军队是要撤了。

12-28 23:55 刚从业委会开会回来。接收的军队援助并没有食品,而是一批工兵铲和汽油,分下去的话还不够每户一把。我们询 问军队是不要撤了,负责移交的上尉说是的,原因是军力不足,龙泉也烧起来了。我们这才注意到,在更远的南边,天空被烧得通红。没人告诉我们他们究竟在焚烧 什么,隔离着什么。

12-28 23:56 我拿了一把老兵用过的工兵铲,锋利得可以一掀削掉半面脑袋。我打定主意,找机会去贿赂大兵淘换些硬货。这几 天被焚烧的都是三十层以上的高楼。那些往返城区的军人,可能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和什么作战。只有我们小区会所里那些防疫部队的军官,才了解一些事情 的微末真相吧。

12-29 00:12 这么晚了,楼下的孩子又来敲门,捧着他母亲做的小半碗炒鸡蛋。我叹口气,给了他一瓶水。小孩眼巴巴地还望着 我,我耸耸肩关上了门。我和妻子今天一共只喝了一瓶550ml的水,我送不起的。芒果这几天一直蜷在沙发上睡觉,她的猫粮和猫砂倒是还够用半年的,不过我 总觉得像颗定时炸弹。

12-29 00:13 记录一下:家中有五件550ml装蓝剑,还剩102瓶;4L装农夫5瓶(1瓶是发的);王老吉6听,健怡 10听;饮水机里还有少半桶纯净水;EDC包里常备 2瓶800ml水。浴缸生活用水见底,汤锅还有一锅水。车上有一箱380ml农夫,合计24瓶,4L装2瓶。能撑多久?我不知道。

12-29 09:50 刚才下楼倒猫砂,在枯草丛里看见一只倒毙的野猫,浑身干瘪得只包了一层皮,很容易看成一截木头。猫显然不是 饿死的,它的眼眶里长出两根短短的根茎,有着灰色的三角形嫩叶。我猛然想到几天前那个连长说的话:很多病人变成植物了。赶紧叫来会所的防疫军人。那位大校 亲自带人来取走了猫尸。

12-29 12:36 早上小区总动员,防疫军人带领大家在楼下焚烧枯草和树木。绿化区和建筑之间小心翼翼地挖出防火沟,生怕火势 失控。大校说那只猫是吃了草死的,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只要伤口不接触或者不食用被污染的植物就没事。大校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只说这次事件是一场生态灾难。突然想起一哥们吃素。

12-29 22:32 如果不是晚上星星点点的灯烛,很难相信这个社区还住着人。经过一整天的劳动,花坛和绿化带的隐患都被清理掉 了,就连树根也没放过。小区里面显得空荡荡的,有点像即将交房的工地。不过今后需要在户外点火取暖时,该到哪找柴火呢?一片焦土让我们的家终于又和城市合 拍起来,不再显得那么突兀。

12-29 22:46 连续吃了几天方便面,我和妻子的胃口都不是很好,冲了一点奶粉在喝。刚才楼下的孩子又端着四五个鸡蛋糕来敲门,我没要,给了他兑了一瓶果珍。今晚三环路上的隔离沟没有被点燃,大约是目力范围内已经没有植物的缘故吧。部队也少了许多,只有以1公里为往返距离巡逻的哨兵了。

12-30 12:17 39 栋有五个人逃出去了!!两对夫妻一个孩子,开着我们小区唯一的一辆悍马H5,趁着凌晨的哨兵松懈,从22日曾有人逃过的小区侧门,再次破门而出。这些天他 们应该一直在改装车,以及剪断隔离桩的锁头。令人意外的是,军人们没有追赶也没有炮击,默默目送着他们开进无边的晨雾。

12-30 21:46 邻居们吵了一天,都在谈论该不该出逃的事情。大多数人认同不能坐以待毙,但也有人觉得逃跑对留守的人伤害太 大,是对规则的破坏。我突然对自己很失望,在真的灾难来临之后,我脑子里盘踞的念头其实一直是如何多坚持一些时日,而没有主动寻找过机会。今天突围的那五 位邻居,祝他们好运。

12-30 22:54 夜幕下三环路上执勤的哨兵被冻得在火堆边跺脚,穿的是最普通的绿胶鞋。前几天那些穿着牛皮陆战靴,肩膀上贴着特殊连队徽章的军人已经不见了,转而是一个武警大队调防到了这里。小区正门被关了起来,侧门给焊死了,防止再有人闯关。地下停车场出入口都铺了路障。这 回真跑不脱了。

12-31 00:07 楼下的孩子今晚没来,可能是讨到水了吧。三楼的PL用无线路由器做了一个热点,能覆盖大半个小区。他开了一个加密聊天室,WIFI密码只告知了小区蹴鞠协会的人,一共有九个人。我早该想到,虽然互联网很快陷入了瘫痪,但局域网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比如小团体的建立。

12-31 00:10 我们这几个踢球的人平时都很熟稔,大家都承认在一起生存机会更大。在没有进一步危机到来之前,观望和坚守仍是正确的选择。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一是搞清楚会所的战地医院究竟在做什么,二是确定如果走的话往哪里去,三是保养好自己的车,准备好物资,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12-31 00:24 计划是这样的,Tom贡献一台iPhone,他有一个收费APP,可以将iPhone变成一个窃听器,通过 iPad无线连接进行监听监视。理想的监听位是物业财务室,那里现在是防疫军人的电台。老马多年前是这个小区的乙方,他说地下停车场的通风管可以到那里, 但只能孩子钻。

12-31 00:34 老马7岁的儿子很机灵。任务就落在他头上了。我负责24小时监视三环路上和小区外的兵力变换情况,如果军队 继续减少或发生异常变动,我们就要提前做打算了。这正是我这几天一直做的事情。我在露台、阳台各放了台微单,设置为1分钟抓拍一次,没有使用摄像模式,因 为限时供电充不满。

12-31 23:57 还有三分钟,今年就要过去了。这一年我本过的平平淡淡。最后十天,活着突然变成奢侈的事情,每个人的生活都 不再平凡。我在摇曳的烛火边,看着妻子的发丝在白墙上勾勒出线条柔软的奇怪影像,芒果就趴在我的腿上,肉乎乎软绵绵的。我轻轻掰过妻子的肩膀,看着她的眼 睛说:新年快乐!

12-31 23:59 如果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分钟,你会对我说什么?我在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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