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RainBell·3月

2011-03-01 09:12 今天又晒了一天太阳,腿伤好得差不多了。和小战士学习拆卸八一式自动步枪,笨手笨脚弄了一身的枪油。我用太阳能板充电招来了麻烦,开始时有几个人抱着笔记本手电来充电,后来有人提着一桶水就试图拿走我的太阳能板,被阻止后还说"不是给你水了吗"。后来知道是那徐副市长的司机。

2011-03-01 22:45 两个护士在找宾馆库房时下到西宁宾馆北楼地下室,无意中发现一道半米厚的人防闸门。换句话说,这底下很可能直通着东西大街下面庞大的人防底下网络,而那些被藤蔓淹没的"人"……所有人都被吓出冷汗。靳队长带兵将门堵得严严实实,撒了消毒液,封锁负一楼,又加了内勤哨。

2011-03-01 23:04 宾馆院里有口井,之前用水泵抽水,现在是手摇。下午老马打水时又被徐虎(副市长)的周姓司机看上了我们之前在循化领的简易水过滤器,死缠烂打非要拿走。老马伤没好利索,竟被夺走了,二话不说掏出枪朝地下开了一枪,这才夺了回来。周想必是作威惯了,也待拔枪,被市长女儿呼回去了。

2011-03-02 18:10 早上看到周胳膊上吊了纱布,不知昨晚又得罪谁了。中午时分,远处天空升起滚滚黑烟,不知道是哪里的楼着火了。我又想起烟雾弥漫的成都,肆无忌惮的城市大火不知熄灭没有。靳队长倒是很警惕,立刻要求所有人都在宾馆四周开挖隔火沟。西宁宾馆的主楼都是老式建筑,地板、走廊都是纯木的。

2011-03-02 18:15 事实证明靳队长并非杞人忧天。下午四点的时候,浓浓的黑烟已经遮盖住了半座西宁城(这座狭长的城市南北最窄的地方仅有五公里)。我们站在宾馆院子里已经能看到巨大的红色火舌舔舐着一栋接一栋的楼宇向北边靠过来。空气里充斥着木炭钢铁和聚乙烯的味道。大家都在拼命清除宾馆周围的可燃物。

2011-03-02 21:48 天还没完全黑透的时候,城市火就已经烧到了北大街的尽头,隔着一条七一路窥视着我们。空气中的灰烬已经多到不敢大口喘息,我们都戴起了面罩。黑烟让夜色更黑暗,火光倏忽闪烁,每个人的影子都在地上扭曲起舞。宾馆里很多人都没有面罩。十二用一条毛巾捂着脸跑来跑去,我给了他一个3M口罩。

2011-03-02 22:37 火墙沿着北大街尽头的过街天桥蔓延到了街这边。西宁宾馆的两侧都是小二层的商铺,店招遇火即燃。随着晚间的大风,有火点落在宾馆院子里了,大家提着沙桶像工蜂一样扑灭一处,又奔向下一处。许是饿了,在火中我竟闻到了肉香味。十二跑来提醒我们把帐篷都收起来,那是一点火星都沾不得的。

2011-03-03 22:39 城市之火仍在继续,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肆虐,到处只留下了烧焦的残垣断壁。空气里飘落着灰色絮状物,西宁宾馆就像一块烤干的馍馍,被丢在滚烫的黑色沙漠里。明火可能已经蔓延到城西区了,城东则早已被扑灭。站在宾馆楼上,可以看到远处有很多东关人在奔走。

2011-03-03 22:51 与火无关,能感觉到气温明显上升,热得很不正常。今天连毛衣都脱了。往年这个月份,很多人都还穿着棉毛裤呢。中午火情离我们已经很远了。休息时我远眺背后的北山,惊奇地发现山坡上一片片花白色的草皮,用望远镜观察,竟然像是白色的小花。我们都待在屋子里,门窗紧闭,像蒸箱一般。

2011-03-06 23:07 城市火整整燃烧了两天才逐渐熄灭,又过了半天,漫天的灰烬才逐渐让出视野。天空像在炼狱里锤炼的景泰蓝,愈发透亮起来,点缀其间的云絮,就像这山野间忽然多出的莫名白花一样,好看,但让人不舒服。宾馆营地侥幸从灾祸中存活了下来,我们踏着烧得发烫的砂石路,去湟水岸边清洗面具滤芯。

2011-03-06 23:15 站在地势高一些的北山脚下眺望整个城市,城中和城西一片烧焦的废土,间或有一小片未被殃及的街区,也被熏得发黄乌黑。城西则几乎是全新的,被一道蜿蜒的防线与火海划清界限。墨绿色的椭圆形穹顶在天际线上格外醒目,教徒的祷告声随着尘土笼罩在半空中,就好像是无形的结界保护着一方领地。

2011-03-07 10:59 清晨,露水凝在光秃秃的岩石上,尚未浸透焦土。昨晚从北山回来很晚了,本想多睡一会儿。突然被一阵汽车轰鸣声和吵杂吵醒,隐隐还有几声沉闷的枪声。等我爬起来冲出门去喊刀片,却一头撞见端着枪站在楼道里的不速之客,用迷彩色阿拉伯围巾蒙着头脸,手臂上也缠着厚厚的绷带。

2011-03-07 11:54 所有人都被捆扎着赶进了一楼。似乎是怕被外边远处的东关斥候发现,外边哨卡都换上了入侵者的人。透过斑驳的玻璃,我看到院子里停了由各式越野车组成的无名车队。最令我胆寒的是,那辆自成都起一直鬼魅般伴我前后的悍马H5赫然在列。入侵者都戴着防风镜,沉默不语虎视眈眈地监视着我们。

2011-03-07 12:37 入侵者是在拂晓搞定了靳队长的手下,又花了一个小时越过东关人的隔离壕沟占领西宁宾馆的。哨岗太菜包了。院子里来的车大约有十多辆,都被入侵者用伪装网盖了起来。我看到了光头,他仍旧没戴帽子,这么久了,不但没长出头发茬,反而凸起了一道道虬经,像朋克皮下植入的金属一样。

2011-03-07 21:18 两点多院子里又开来一辆大巴车,车尾直接倒进宾馆北楼一层大门。整个下午,七八个缠绕着黑色绷带的男子带着笔记本,以及一卷一卷的光缆,上上下下地在大巴车和地下室之间忙碌。地上铺满了橙色和银色的线缆,仿佛这里是一个基站铺设工地。刚才底下传来一阵响动,他们打开了那道人防铁门。

2011-03-07 22:08 看起来像入侵者首领的人在征集对西门口底下商城地形熟悉的向导。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并不是来抢夺食品和物资的。黑衣人一下午都有条不紊地在忙碌着。见无人答应,首领开枪打死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俘虏,然后接着问,接着又开枪打死了一人。几只手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2011-03-07 22:13 举手的人包括我,因为首领就是光头。半途中他曾提醒过我们,却又开着抢夺来的车。光头似乎对我浑然不觉,又似乎像在嘲弄我。总之他选中了十二,十二被戴上防毒面具和头灯,提着一个笨重的工具箱,随着黑衣人走下了负一层。其余的人依旧看押着我们。窗外有荧光绿间或闪过,那是入侵者的夜哨。

2011-03-08 10:26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1976年3月8日,吉林省降落罕见陨石雨。*我在手机离线wiki软件里查到这条记录。之所以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是我发现入侵者中有好几个戴着3M简易面罩的人,说话都有一点东北味。院子里也的确有几辆越野挂着吉C的牌照。十二和黑衣人下去一晚上了,还没回来。

2011-03-08 14:23 宾馆的看守并不严,手脚都没被捆扎,只是被没收了枪械和刀具而已。他们知道,我们不会往外跑,因为无路可逃。中午负责伙食的人做了两锅羊肉汤,但入侵者并不吃,事实上28个小时来没见过他们休息。坐在角落假寐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振动了几下,要知道移动网络已经瘫痪两个多月了!

2011-03-08 14:24 我收到了两条短信,打开都是乱码。显然,是附近的移动基站被激活了。与此同时,那些摆弄笔记本的入侵者发出一阵低沉的欢呼声。光头在握拳的瞬间瞪了我一眼,看到我拿着手机,轻轻冲我摇了摇头。我赶紧收了起来。昨晚下到地下室的队伍还没回来。手机信号和他们有何关系?

2011-03-08 22:13 十二是下午五点才回来了,满身污垢,整个人都累垮了的样子。他并没有和我们待在一起,而是被入侵者单独关进了一顶帐篷,不过待遇不错,有羊腿肉和奶茶被送了进去。十二去院子里洗漱路过面前时,朝我挤了挤眼睛,将一样东西丢在了我脚下。那是一小截树枝,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2011-03-08 22:16 那的确是一小截树枝,看不出是什么木,白皮绿肉,有着星型的纹理,鲜嫩得能拧出汁液。晚间我又收到过几次短信,不再是乱码,而是反复变换了很多种语言,比如salve mundi和прывітанне свет。其中有一条我认识,只有两个单词:hello world

2011-03-08 22:21 靳队长的手下在晚饭时发起了一次徒劳的反抗,几个大兵试图制服站在一边的警卫。然而入侵者以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将他们打翻之地。反抗者被拔去所有装备,赶出了宾馆,直至看不到。巨大的焚场一般的寂静之城,不知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这几天晚上的诵经声似乎小了,东关人也沉默了。

2011-03-10 15:29 今天开始下起细密的小雨,空气干净了很多,但并没有明显的降温。北山从远处望起来,更白了。昨天除了十二,又有几个"志愿者"被带到了地下,到了今天早上,除了十二之外,只回来了一个人。我确信入侵者以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恢复了同外界的奇怪形式的通讯。

2011-03-11 23:56 中午一点多,地底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天摇地晃般的一阵震动。不知是地震还是别的什么。大家惊慌失措地跑到院子里,又被入侵者吆了回去。这两天他们捣鼓的线路似乎已经修复完毕了,黑衣人带着向导们一直没有返回地面,也没看到他们使用无线电进行通讯,似乎能通过网络取得联系了。

2011-03-13 14:39 囚禁持续六天了,三十六的入侵者(不包括进入地下没有返回的黑衣人),十三台车,没有新的陌生人出现。他们只醉心于光缆和电脑,俘虏们温顺得像羊羔一样,守卫们似乎都放松了警惕。这六天,除了喝水,我没见过他们吃东西。当然,他们会定时轮班,消失在蒙着黑布的大巴上。

2011-03-13 14:52 恐慌和不安渐渐散去,骚动开始蔓延。当几天前被驱逐的士兵悄然出现在宾馆周围废墟时,靳队长和剩余的手下再次发难。他们成功杀死了两名守卫,却立刻被赶来的援兵剿灭。入侵者的动作干净迅速,判断准确,就像共用一双眼睛一般。解放绿被拖到残垣中掩埋。靳队长被带进负一楼,再也没有出来。

2011-03-13 14:58 俘虏们恢复了恐惧的表情,徐虎试图表忠心加入他们,被光头无情拒绝。我的不安却来自其他地方。入侵者是为了地下市政人防的入口,而非我们。真正的可怕来自于自然界。短短几天,宾馆院子里的花池竟也长出了山上的白花。这里是大西北,按照常理,五一过后才会有第一波花期到来。

2011-03-13 23:12 光头终是来找我搭讪了,但又假装不认识我。 他问院子里越野车上的VSAT是不是我的 ,他需要我将卫星路由器接驳到他们的线缆上。想到可以一窥他们的工作,我便答应了。守卫押着我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打开了笔记本。这是我才发现,他们那台静静无声的大巴车上,竟一直在向外供电。#雨霖

2011-03-14 10:48 昨晚通宵到现在没有睡过。光头的手下将我的VSAT小锅换上了一个高频头,然后通过我的笔记本中继向他们的系统里下载数据。我只是很无聊地按照指示不停开关下载软件中的服务器端口。我不知道他们通过VSAT连接到了一个什么网络,整整一个晚上,我们下载了16PB的包,后缀是.yll。

2011-03-14 22:58 今天只眯了一小会,其他时间都在VSAT上,我的本早上就被烧掉了,光纤被直接连在入侵者的电脑上。大约十一台PC形成一个小型网络,接收和处理数据包后,又沿着光榄通向地底深处。我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银色涂装的轰-8在俯冲轰炸被灰色植被覆盖的城市。

2011-03-15 10:05 凌晨我终于回到妻子身边,漫长的下载完成了。我的车连同VSAT都"理所当然"地被归入侵者接手。早晨洗漱时,发现夜里死了一名黑衣人。入侵者将尸体切割成小块,像天葬一样,但一小部分埋进了花池,其他的背上了北山。尸块没有大量血迹,只有少许混浊的汁液流出。

2011-03-21 21:50 感觉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已经六天了……自从光头“征用”了我的车,我就失去了电力和其他补给,记录断档,只能用铅笔记在本子上。入侵者像一群痴迷网络的程序员宅男一样,整日不是趴在笔记本上,就是进出负一层的人防大门,然后以每八小时一位的速度,死去。

2011-03-21 22:05 像第一个死去的入侵者那样,所有尸体都被埋进宾馆附近黑色的焦土中。仅仅半天,地面上就会长出白毛一样细密的草皮。没有两天,便有尖爪一样的六瓣白花,开在苍白色的手掌一般高的草丛之上。叶茎在阳光下呈半透明状,边缘很不规则,就像显微镜下的植硅体被放大后的样子。

2011-03-21 22:37 光头是在今晨带着仅剩的手下悄然离去的,当时我们正在人防工事狭长的通道里与蔓延的管线纠缠。光头遇见了一些他们无法解决的事情,此时的我来不及一一细述。总之入侵者将我们赶进人防工事,要求我们挥舞手中的刀剪将已经蔓延到脚下的光缆——或者说是藤蔓——尽数剪短。

2011-03-21 22:37 通道里只有呼吸声和金属摩擦的尖锐响声。空气里是呛人的植物汁液味道。通道深邃的尽头,有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仿佛有东西在地下奔跑。曾经去过工事深处的十二面如死灰,打死也不肯再待下去。当大家乱糟糟地回到地面时,却发现入侵者们已经踪迹皆无了。

2011-03-21 22:55 入侵者自始至终都没说明他们到来和离去的目的,也没抢夺我们的补给(除了我被顺走的VSAT)。俘虏们整理着自己的物品,有人因为归谁而扭打在了一起,拼命程度甚于抵抗入侵者。不到午后,营地已经作鸟兽散了。我们本想呆在这里研究一下网络下载的数据包,但因为东关斥候的重新出现而作罢。

2011-03-21 23:17 因为气温反常升高,上游积雪提前融化,湟水河上涨,浑浊的水流阻住了我们出城的路线。我们只得在满目疮痍的城市里寻找避身之处。到处不是烧毁的房屋,就是被白花覆盖的土壤。我们准备向东郊去,看看陆军第四医院是否还有幸存者。实际上到处都有幸存者,东关人在街巷中与未知来历的人枪战。

2011-03-21 23:26 越往东枪声便越密集。是抢夺补给的火并,因为我们剩下的羊肉都已变质。除了时间,温度也是一把无形的刀。大火将城市中仅存的资源付之一炬。就连准备充沛的东关人也开始白刃相见。我们不得不更加小心,不能再被俘虏了。我们落脚在西宁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汽配店,附近类似的商铺有很多。

2011-03-22 10:01 早上被枪声吵醒,就在隔着两堵墙之外的地方,声音大得震得耳朵疼。我们屏住呼吸,熬到枪声歇下来之后,才敢拉开铺子的卷帘门。意外收获是这家铺子里有一箱手捏发电的手电,印着某公司的logo,应该是搞活动没送完的礼品。

2011-03-22 12:33 重新进入东关腹地,我发现这里与一个月前变化极大。城东没有受到火灾的破坏,但之前空无一物街道阡陌却变得混乱污浊。丢弃的行李,弹壳以及肢体的残块。看起来就像是波士顿大图下的中东城市。从十二月到现在,我第一次看到当街射杀旅者抢夺行李的事情。

2011-03-22 16:59 刚刚竣工没几年的西宁火车站是城东唯一失火的建筑,显然毁于更早前的某次灾祸。火车站沿线分布着几个巨大的冷库,我们想沿路去看看,能不能找些补给。

2011-03-22 18:20 中庄是火车站职工聚集的一大片区域,基本上都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六七层居民楼。东货场的几个冷库都空了,从地面上的痕迹来看,是机械化作业批量转移的。我们蹑手蹑脚地进入西宁火车站东边的货运站,铁轨上空空如也。我想起塔尔寺那最后一列车。继续向团结桥走。

2011-03-22 23:19 货场一路的冷库多得数不过来,更令人发指的是,有几个冷库里堆满了裹尸袋。大家的胃口被弄得很差,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团结桥有个公交车调度站,塞满了已经爬满锈斑的大巴。我们将车停在它们中间,今晚就宿在这里了。

2011-03-23 09:25 清晨离开公交站,地上有点滑,原来是下了一层薄薄的霜。空气像一团黏软的橡皮,堵在喉咙里极不舒服。远处有戴着橙色围巾的人发现了我们,一路奔跑过来,手里挥舞的什么看不清楚。我踩下油门甩掉了他们,这里离陆军四医院不远了。

2011-03-23 11:16 陆军第四医院的旧址在昆仑路,如今早已迁徙到小峡。我们沿着八一路一路向东开去。不时有跳弹从引擎盖上弹开。到达医院时,发现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到处是油污和干涸了血渍。不远处的兰西高速上坠着一架直升机的残骸。

2011-03-23 13:40 医院的药房还有些药箱,大家翻了翻有没有用的上的。住院部的废墟上有几处覆着彩条布的地方,走进了才发现居然还有人!大多是女子,已经瘦得没有人样了。她们的脚下堆着很多泡沫塑料和塑料袋碎片,脸上蒙着破布,只露出双眼。看见我们,她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呆坐着。

2011-03-23 18:15 我们在废墟上扒拉了一下午,收了不少“好东西”。附近农庄应该是还有人,有个汉子从一户农家里出来,隔着老远扯着嗓子喊:你们小心!离那些污染者远一点儿!我转过身看彩条布下的人,那些破布后的眼睛似乎有泪珠滚落。

2011-03-23 21:37 天黑后,我们便住在附近农庄里。向我们喊话的人姓白,倒也热情,帮我们用拆开的尿素袋把车盖起来,“你们的车会招来贼忽拉的,现在这里多得很,都开着吉普车。”我听他这么说话,估计是个蒙人吧。晚饭吃的是煮牛肉,热乎乎的一锅,虽然寡盐少油,但也跟吃火锅似的。

2011-03-23 21:40 吃东西时,刀片问起废墟上那些人为什么被叫做污染者。老白一脸神秘地说,那些都是被救过来没死成的人,也不知怎的都是女的。前一阵升温,她们身上都长出草啦!老白的媳妇在旁边插嘴道,她们都不吃饭,光啃塑料就成!

2011-03-23 22:06 老白说,一月底的时候,西宁到了一批据说是新研制的疫苗,好像什么位素,只有部队医院有,当时都挤破了头来打。结果注射过的人无疑例外都发病了,大多死了,活下来的都发生了病理变化,食欲逐渐减退,行动迟缓。我们都想起我们注射过同位素,却与他说的不同。

2011-03-24 11:48 包扎好伤口,商量下一步去哪里。拂晓时分,,一直假寐的刀片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一箭射倒了带着乡民摸进院子的老白。他们大约有十多个人,多亏没有枪。我们搏斗了一番,最终仗着火器放倒了六个人,赶跑了剩下的。我脖子上被划伤。老马说,昨晚我们吃的可能不是牛肉,大家都在院子里呕。

2011-03-24 12:42 我们决定西行。既然天气回暖,高原可能没有我们想象的萧瑟。兰西高速中间不知何时长出了这样的树,硬生生顶破了沥青层。我们都不认得是什么树,枝干扭曲,树梢森白。

2011-03-24 13:59 我们与老马一家是在兰西高速收费站分手的,他们往兰州方向,我们往海晏方向。他们的跌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很多天都不怎么相互交流,去意已决。临走时我送了他最后一个罐头。看着他们的车远去,我们只剩下五个人了。十二在我车上。

2011-03-24 18:19 经过西钢时,尸臭让我们不得不戴上面罩。湟中也在不久前被付诸一炬。我们离开高速公路,沿着盘山旧路,继续向海晏前进。湟水河暴涨,很多地方都要涉水。今晚不一定到得了湟源。

2011-03-24 21:46 今晚宿在离湟源还有十多公里的地方,半山上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女娲庙。这里的山上也开满了白花,却与西宁北山上的不同,入夜后有点点荧光随风飘曳。记得儿时无数次从这里西行,远眺连绵的山岭,就像远古巨兽的背脊一般。深山里有兽吼叫的声音传出很远。分不清层次的极远处有火光摇动。

2011-03-25 16:13 早间路过湟源,这座唐蕃古道上的重镇保存得很完整,但已经空荡荡的了。只有一些汉人,穿着棉袄蹲在太阳地里,脸和手脚蒙着破布,不怀好意地望着你。丹葛尔古城里的喇嘛庙也空了。

2011-03-26 08:15 茫茫青海湖畔长满了齐腰深的灰色荆棘,看上去不是春天,充满寥落秋意。距离我们不远的湖面上立着一面残破的牌子,上边写着"鱼雷实验基地"。昨天我们是到了海晏的,但我们居然测出了那里辐射严重超标,所以远远避开。

2011-03-27 22:26 我们在青海湖南的亥乃亥。湖滩上有很多鸟蛋,够我们吃一阵的了。原先在这里放牧的牧民都沿着唐蕃古道西行了,从路边玛尼堆上的痕迹来看,都是随着前往圣城的逃难队伍离去了。辐射指数在这里恢复到了正常值。我们准备沿着顺时针绕过青海湖前往海西。但既然这里食物丰富不妨多呆两天。

2011-03-28 21:25 青海湖西岸生长着大片的白色蘑菇,虽然我知道这是这里的特产之一,美味异常,但看到和它一起生长着的骨爪一般的白色小花,还是默默吞了口水,找别的食物。越往北,越能看到大片破落的帐篷,以及草原上扎营的痕迹。浅滩处的湖水上飘落着一层绒毛般的花瓣,有湟鱼贪婪地吞食着。

2011-03-29 09:28 青海湖虽大,却是咸水湖。这几天都是通过晚上放置的塑料布来采集露水。只有继续向北,才会有淡水河流入湖中。今早收水时,发现昨夜的小土丘竟是几座新坟,坟头插着折断了的工兵铲,石头下压着肩章,竟然是二炮制式,其中一个是中校肩章。

2011-03-29 12:48 我们像牧民一样,沿着环湖西路向北。远远看见鸟岛宾馆所有的玻璃都碎了,紫色的窗纱从屋子里伸出来,在空中舞摆。布哈河从脚下流过,像叶脉一样分成无数支流,最终汇入青海湖。走进了才发现,鸟岛旅游集散中心所有建筑的东北向的外墙上都爬满了细密的裂纹。那是巨大爆炸的冲击波造成的。

2011-03-30 22:35 食物充足总会让人充满惰性。我们在物资丰富的青海湖畔逗留,很难想像世代以这里为家的牧民们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割舍了这里。当青藏铁路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两个月无人养护的铁轨基层已经有些下陷变形了。我们又有些犹豫,究竟是沿着青藏线西行,还是趁此北上,进入河西走廊。

2011-03-30 22:40 然而我的车却在此时不争气的坏掉了,牧马人的零件不是随地都能找到的。衡量了一番,我们向东朝最近的城市刚察县走去。我的车暂时还未舍弃,用拖绳挂在了刀片的车屁股后边,一路走的极慢。还没到伊克乌兰乡,我们便发现,十多公里以外的刚察县城,早已被冲击波毁灭。

2011-03-30 22:59 我们急忙用简易仪器测量了一下空气中的放射量,大约有236个豪希,是安全范围的一倍以上。考虑到这里多年以前便是452核单位的范围,指数高一些还算正常。我猜不透刚察是毁于什么攻击,鸟岛宾馆的外墙裂缝恐怕就是拜这里的余波所赐。高原戈壁上的小城,又有什么值得摧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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